原文地址：再訪中國最后一個活著的壓寨夫人

作者：向午平

　　要不是“丁點真相”欄目編導的一再要求，我真不愿意再去打擾九十一歲高齡的楊丙蓮。我曾在文章中寫到“楊婆婆的一生坎坎坷坷，充滿了人生的磨難，既有過少將夫人的輝煌，也有過乞討為生的艱辛。最為難得的是她不僅見證了戰(zhàn)火硝煙，多年匪患，也見證了新中國的成立、改革開放的經(jīng)濟騰飛，還跨進了嶄新的二十一世紀。十分可貴的是，在特殊的年代特殊的環(huán)境下，她的身上還充分體現(xiàn)了中國女性柔麗重情、堅強勇敢、善良淳厚的特有品德。”然而，每一次去見她，都得翻閱她記憶的傷口；每一次與她告別，都能感覺到生命的流逝。

　　那天，暴雨，去古丈縣高峰鄉(xiāng)的路上有大的塌方，國家自然保護區(qū)高望界的干部們及時鏟除，才得以疏通堵塞的車流。一路是大山，是辟哩叭啦的雨，是在霧里蓬勃的綠色，偶爾路邊有搖擺在枝頭上的鮮紅的櫻桃讓人愛憐。

　　進屋時，楊婆婆坐在床上正準備吃飯，那雙手蒼老得除了皮就是骨，血管似一根根蚯蚓爬行。她已不再認識我，講了半天，像有些記憶，又不敢確定，便歉意地笑了笑。耳朵也背了，得大聲地說，話就時常接不上調。我一走開，別人更難得交流，幸虧她的孫媳是個熱心人，能夠充當“翻譯”。從前對于楊婆婆只是一些片段了，很多事都得慢慢誘導，才可記得一點。但對她那曾被稱為“殺人魔王”的丈夫，她依舊固執(zhí)地維護。說到與他的趣事，眼睛還是那樣閃得出點點光亮來。

　　不敢打擾太久，我們告別老人，去看她的老宅。老宅仍在，卻已滿目滄桑。屋頂漏雨，窗戶破裂，院子里成了池塘，誰也看不出這里除了主人之外，曾經(jīng)同時住過兩百名衛(wèi)兵、十個保姆，二十多名其他勤雜人員。炮臺仍在，但在風雨之中飄搖，隨時都有坍塌的危險。我突然看到一雙眼睛，那是前幾年楊丙蓮陪我站在這院子里沉思，眼睛里有歲月和浮云的涌動。我還記得那天，她長長的一聲嘆息如驚雷般撕裂了我的想像。

　　以前，我與她的每一次告別，她都會說，“快死了，以后見不到了……”

　　這一次，她沒有說，因為眼前的這個十年前才認識的人已經(jīng)像許多的日子一樣淡出了她的往事。

　　真的，我不知道，現(xiàn)在屬于這個傳奇女人的還有什么？